【授翻】【福华无差】 (Never) Turn Your Back to the Sea 第二章 ②
车停在贝克街前，麦考夫伸出他戴着手套的手，在他下车向门口走去时拦住了他。
他手里拿着个东西，一个在白色唱片套里的光盘。
夏洛克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干。他看着他。
“我思想斗争过。”他轻轻地把唱片套拍在膝盖上，紧抿着嘴。然后他伸出手，把它放在他面前，作为一件友好赠品。
夏洛克接过，光盘光滑的表面上什么也没有写。
“你可以对我生气，”麦考夫说。“我无意中给你造成了很大的痛苦。这不是我的本意。”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从来不想要一个兄弟姐妹。”
夏洛克叹了口气，向后靠在皮椅上。“很明显。”
“不，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麦考夫道。“当你降生时，我才7岁。我习惯自己一个，已经过了七个年头，我并不是特别渴望改变。”
“你的意思是，不想和别人分享你的布丁。”
“当然不想，”麦考夫说，他的语气里有一点出人意料的幽默。“你的存在似乎是多余的。我已经确信我是天纵英才。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一个呢?”
夏洛克发出一声嘲弄的声音，向贝克街的门望望。门环已经被挪动过了，很细微。当然，可能是哈德森太太，或者是一个客户，但是——
“妈妈似乎觉得我很孤独，”麦考夫道。他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声音，间于轻蔑的鼻息和包含真正温暖的笑声。“当我向她保证我不孤独而且她不需要通过给我一个兄弟来弥补我的感知缺陷的时候，她让我答应照顾你。”
夏洛克从门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他的哥哥。克制自我的举止，紧绷的肩膀，下陷又憔悴的脸庞，都在暗示着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她让我许诺。我的确许诺了。我许诺，我会永远照看你，保护你，使你远离伤害。老实说，这没有我当初想象的那样令人厌恶。我——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蛮乐意接受我的任务。”
“真感人。”夏洛克说着，又把目光移开。他越来越确信，门环的移动意味着约翰某个时候已经来过了。他还在那里吗?或者，他们只是错过了彼此，就像船在一个雾蒙蒙的夜晚，以一臂的间距擦身而过？
“事实上，我当老大哥当得很好，当欧洛斯出生的时候，我也很想向妈妈许下同样的承诺。”
他把全部注意力转回他的弟弟身上。他的弟弟正僵硬地坐着，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你，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没什么,”麦考夫道。“我什么都没暗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欧洛斯就是她的那幅样子。她使我害怕。而我——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夏洛克，我就把她当作一个闯入者，当作威胁。我试图保护你不受她的伤害，而不是照顾你俩。而且，也许与日俱增的多愁善感只是人到中年的一个迹象，但回想起来，我不禁担心，我的行为造成的结果与初衷恰恰相反。”
夏洛克陷入了困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光盘。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接话。”
麦考夫笑了，嘴唇抿得很薄。他抬起眉毛。“下周见。同一时间。”
夏洛克下车，站在路边。
车开走了。
公寓因罗茜的存在而充满生机。他站在门口脱下大衣，她充满激情的咿呀声穿过楼梯迎面而来。
他两步作一步地登上楼梯，在进门前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来把自己的面部调整到一个恰当的的表情。
约翰在厨房里，炉台上不断起泡。罗茜站在她的游戏围栏里，用力地抓住了边缘。她一看到夏洛克，就开始上窜下跳，露齿而笑。
他向她眨了眨眼睛，从她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小提琴盒放在窗下，又把光盘放入桌上的唱片套里。
“嗨，”约翰走进客厅，说。他笑了,犹豫着,支支吾吾。“我在做饭。对不起。我——哈。我可能应该先打个电话。”
话语在夏洛克的喉咙里堆积——决绝的否认，慷然的请求——但他什么也没说。相反，他靠近围栏，抱起罗茜。人们认为朝孩子做鬼脸是合适的，那意味着她无法在他扭曲的表情中发现什么不妥。
她指着壁炉架，他陪着她走过去，当她注视着镜子里他们的倒影时，他转移了目光。
“怎么样?”约翰走到他身后，坐到他的椅子上，问道。
夏洛克清了清嗓子。
“抱歉,”约翰道,再一次。“你可能不想谈——”
“没关系。”夏洛克说，他很高兴他的声音是如此平稳。有点平淡，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无聊。
罗茜伸手去够那个装着蝙蝠的小盒子，他把它捡起来，让她在玻璃上涂满脏兮兮黏糊糊的指纹。他看着她专心致志的小脸慢慢地皱成一团。在她身上聚精会神意味着他不必看向房间，不必注意到那些努力还原的高度一致，不必意识到已经改变了的一切。
“篇蝠！”她宣布，咧嘴一笑。
他笑着看着她。“吸血蝙蝠,是的。很好，华生，尽管我们得在你的发音上下点功夫。”
“篇蝠。”她又说，果断地说。她把盒子还给了他。
他把蝙蝠放回壁炉架上，继续往前走，让她的兴趣引导他们在房间里绕圈。
“这不无聊吗？” 约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担忧。
夏洛克惊讶地瞥了他一眼。“无聊？”
“她每次来这里都想做同样的事情。你带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拿起同样的东西，然后又把它们放下。”
“好奇心总是【always】值得被鼓励”夏洛克说。然后他重新斟酌。“嗯。总是，这是一个宽泛的术语，它可能包含了一系列潜在的危险情况，出于谨慎的考虑，这时候应该避免使用这种词语。也许我应该修改我的声明来反应人们的普遍观点——好奇心通常【usually】值得被鼓励。”
“夏洛克，”约翰说，现在他笑了，不知不觉地摇了摇头。
“嗯？”
“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象过，你，会这样。”
“这样？”
“耐心。”
他吞咽了一下,看向别处。罗茜发出一声沮丧的声音，指向书柜，他侧身过去，这样她的手就可以沿着最近的一排书的书脊滑过去。
他已经耐心了数年，千年，万年。他一无所有，除了耐心，甚至当他沉沦水底，处于万劫不复之时。
但他不能对他说出这些，不能大声说出口说。永远不。
他把罗茜抱过窗户，当他们擦过桌子时，她抓住了带唱片套的光盘，小拳头耀武扬威地挥了挥。
“不，”他说，试图温柔地把光盘从她那固执的紧握中抽出来。“别这样。”
“那是什么？”约翰问。“案子?”
他一看到它就皱起眉头——白色的唱片套，和里面的光盘。夏洛克不能怪他。
“我不知道，”他说，终于把罗茜的手撬开了。“他来自麦考夫。”他把它放回桌上，心不在焉地递给罗茜一个股骨，让她从被拒绝的愤懑的恸哭中转移注意力。
约翰发出一种貌似是笑声的声音，站了起来，靠过来，直视他的女儿。“不要,”他说。“把它放进嘴里。”明白吗?”
罗茜露齿一笑，十分听话。
“那就够了，”约翰说，肯定是在暗自发笑，尽管这笑声有点恐怖。他从夏洛克的手臂上接过罗茜，把股骨还给了他，到厨房去检查炉子上的东西。
夏洛克把那根骨头放在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的桌子上，想起了格洛丽亚· 特雷弗的未读邮件。想到维克托仍在黑暗中的骨头，他忍不住浑身一震。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厨房，想看看他有没有被逮住，但约翰正在搅拌锅里的东西，嘴巴靠着罗茜的秀发，喃喃地说着什么，就像他刚才那样。她偎依着他，用钟爱的、专注的的目光凝视着他。
约翰抬头望着他，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睁大了眼睛，只有头和肩膀堪堪露出水面。维克多在这片黑暗中死去，而他还活着，还在呼吸。
TBC